心理咨询为什么要收费

丛中

      这是几年前发表的文章，是国内著名的心理咨询专家回答一位求助者提出的问题：

      有人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心理咨询费为什么那么贵？ 我真的是没钱去心理咨询，我该怎么活呀！！

      丛中博士 （中国心理咨询专业委员会委员，北京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教授，北京大学临床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主任，中国心理咨询师网站负责人，中德高级心理治疗师培训项目第一届学员，央视《心理访谈》特邀专家。）

* 答复：

      应该说，心理咨询是否应该收费，应该收多少费用，是心理咨询中的一个重要问题，是需要认真讨论的。

一、心理咨询是否应该收费？收费的理由：

      1、心理咨询，是心理咨询师或咨询师的劳动过程。付出劳动，就应该收取费用。如同我们请搬家公司搬家、让裁缝做衣服那样，是要付给别人钱的。亦如我们去看躯体疾病，当我们做化验检查、开药的时候，也是要付费的。

      2、人们会想，如果我去医院做检查，需要仪器设备，如做CT、磁共振，这些机器是很值钱的，是有耗损和折旧的，所以，花几百元、上千元也不含糊。买药的时候，我毕竟是拿到了物质的药物，这药物是生产出来的，是有成本的，当然是应该交钱的了，一手交钱，一手拿药，我起码能够买到一样东西。而我去做心理治疗的时候，医生也不给我做什么检查，也不给我开药，仅跟我说一些话，就要收我的钱，我交了钱，我最后什么（物质的东西）也都没有拿到，我就感到这钱白交了，就感到吃亏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认为你的心理问题一定要用仪器设备检查，才能收费，而心理会谈就不应该收费的话，这实际上是在鼓励做心理咨询的人多给你做检查，少给你会谈。这样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呢？医生开单让你去查CT、磁共振，只要你说你头痛，医生不去花半小时、一小时具体询问你是怎样的头痛、如何引起的、除了头痛还有什么样的感觉，而是提笔不用5分钟给你开一个化验检查的申请，让你去查查看有没有脑瘤。或者让你去做心理测验，看心情是否抑郁。医生只管开申请单，让你去交钱，他等着领取收费提成，这样做对于医生来讲，是很有效益的，他不用受很多累就可以拿到不少钱。曾经有一个泌尿外科医生跟我说：你们心理咨询一个小时收取的费用，还不如我几分钟开一张化验单挣得钱多呢。他几分钟就能开一张化验检查申请单，一天下来，他的提成收入就会很高。而你交过钱之后，你得到的是与无生命的机器对话，而不是与有生命的医生心灵对话。对于治疗躯体疾病，这样做或许是可以的，尽管躯体疾病也应该主要的是与医生交流而不只是与机器交流。可是对于心理问题，目前没有哪一种机器能够检查发现人的心理是否存在问题，心理测验也只能是一个参考，有很大的局限性，都不如直接与医生交谈，能够让医生更加直接、准确、全面地了解你的心情、想法和感受，对于解决心理问题来说，只有通过心灵的互动，才能得以解决。心理治疗与咨询唯一最重要的治疗手段就是治疗师与来访者的心理互动，除此而外，别无它途。这样看来，你说心理咨询师的话是否也很值钱呢？心理治疗师的人工应该是最值钱的，应该是比任何仪器设备都值钱的。因为仪器设备可以通过生产线无限地复制，而心理咨询师的心灵却无法复制。 

     3、我们过去的时候，曾经尝试过不收费，后来发现，不收费起码有两个害处。第一，来访者不珍惜他获得的治疗机会，对于跟医生互动、定时来诊，不加珍惜。结果，来了只是与医生闲聊天，不认真讲自己的真实感受，哪天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结果使心理咨询不能系统地有效进行。第二，如果不交费，医生也会缺少责任感，心里会想：我可以跟你聊天、听你诉说，但是对于是否给你最大最好的帮助、能否有效则并不关心。所以，如果不收费，最终损害的不仅是医生的利益，更是病人或来访者的利益。医院由于赚不到钱，它也不肯出钱培训医生。所以，如果心理咨询不收费，或者收费太低的话，会使心理治疗行业无法向前发展，最终还是使真正有心理问题的人无法得到良好的心理帮助，无法得到有效的心理咨询。这正是现在好多朋友遇到的问题：我到哪里才能找到比较好的心理咨询师？！

      4、心理咨询师的培养是有成本的。且不说医生的劳动是需要有报酬的，也不说医院的房间设施也是有成本的，仅说心理咨询师，他的水平的高低是影响心理咨询疗效的最重要的外部因素（内部因素是指来访者自身方面的因素）。大家都知道，如果我们要打官司，一定要请一个好的律师；如果我们要去治疗心脏病，一定要找一个水平高的医生。为什么要找专业水平高的人为我们打官司、为我们治病呢？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维护我们自身的利益。在我们遇到心理问题的时候，在我们出现心理障碍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不想找一个高水平的心理咨询师来帮助我们解决问题呢？好，如果你认为，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我的确需要找一个高水平的心理治疗师的话，那么，到哪里才能找到这样的人呢？这样的人是如何培养出来的呢？我们在培训心理咨询师的时候，起码要求他是心理学或者是医学本科毕业，然后再进行临床心理学、精神病学、心理咨询学方面的专业培训。没有至少三到五年的这方面的培训（国外则要求，心理咨询师，都要达到临床心理学博士毕业水平），他的业务水平是很难达到执业要求的。而这三到五年的培训费谁来出呢？让医院单位来承担吗？现在医院都不肯在这方面进行资金投入（因为心理咨询费用太低，医院开设这样的门诊本身都是赔钱的），所以，这部分的培养费只能由专业人员自己来承担（前期投入）。等他自己投入了，最后发现，由于心理咨询收费太低，他还不如去当精神科医生、内科医生或者其他行业更挣钱的话，最终就没有人再愿意进入心理咨询行业队伍了。这时如果有人声称自己是“心理咨询师”，其业务水平肯定也是低的。如果有能力的人都转行去做别的工作了，只能剩下没有经过系统培训的、能力比较差的人继续从事心理咨询工作，当我们遇到心理问题或障碍需要解决的时候，我们到哪里去找高水平的心理咨询师呢？！ 

      3、心理咨询收费水平与目标人群。我们国家刚解决温饱问题，很多地区还没有或者正在解决温饱问题。中国人的健康需求和意识，还处于“身体备儿棒、吃么么香”的水平。能吃饱肚子，身体能舒服，就已经是不错的了。哪里还顾得上心情如何、生活是否幸福、事业能否有更大的发展呢？！当中国人解决温饱之后，就开始去唱卡拉OK、去游泳、去打高尔夫球，他可以花几千元买一个室内跑步机，却不肯定期去看心理咨询师。而目前更多的人是躯体疾病都没有钱治疗，哪里再有钱去呵护自己的心理呢？可实际上，维护心理健康比唱卡拉OK重要得多。人们经常说，一个人事业的成功在于做人的成功，而我说，一个人做人的成功，首先要有一个健全的心理。身体很好，心理素质差，经受不住挫折，即使考上大学也难以承受学习、生活的压力，最终得了精神病（精神妨碍是目前大学生辍学的首要因素），或者最后自杀了，又如何能发展自己呢？

      心理咨询属于服务行业。大家还记得吗，几年钱要装一部电话机，要交5000多元的装机费，那个时候，普通老百姓是装不起电话的。十几年前，买一部“大哥大”要花5万多元，只有少数富贵商人能够支付得起、用得上。当然，这些产品随着时代的进步现在已经成了大众消费品，我们老百姓、工薪族也享受上了。即使这样，一步手机的价格也经常是会超过一吨钢材的钱，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因为手机中的技术含量是高的。我们能够看到，作为一个新兴的服务行业，在它最开始的时候，只能为少数人提供服务，而能够享受到这种服务的人，只有那些少数的有钱人。弗洛伊德当年所能提供的心理咨询服务，其对象也只是少数有钱人。电话、手机可以随着制作成本的下降而逐步落价，而心理咨询，它的成本则不会降低，而会随着社会的发展而逐步提高。所以我说，现在的心理咨询，在中国还是一个朝阳行业，它现在的价格应该是先高上去，而不是先降下来。目前能够享受心理咨询服务的人首先是有钱人，而不是普通大众。那么，将来普通大众是否能够享受到心理咨询服务呢？回答是：肯定的。而实现的方式不是要心理咨询采取低收费，而是要通过国家经济的发展，让老百姓有更高的经济收入，并在此基础上，提高大家的心理健康意识，让大家肯于在心理健康方面进行消费。我说，什么时候我们街道上心理诊所的数量比夜总会的数量多了，什么时候心理咨询师的收入比三陪小姐的收入高了，中国人的心理健康才能得到真正有效地维护。

      4、心理咨询真的很昂贵吗？如果大家得了感冒，需要两个星期的时间服药打针等，一次感冒也需要花几百元钱，更别说心脏病、高血压、脑中风、癌症其它躯体病的治疗费用之高了。来我们医院特需医疗部接受心理咨询，160元 /50分钟，如果一个星期来看一次的话，一个月的心理治疗总费用也只有640元。这样的花费，还不够在北京租一间房的呢。来找我寻求帮助的来访者中，他们有的是在北京打工的人，他们的月收入也只有1000多元钱，可是，当他们真心愿意来看医生的时候，他们还是能够支付得起640元/月的心理咨询费的。更别说有固定工作的工薪族了，他们在北京工作，收入在1500元/月以上，如果他们愿意少买几件新衣服、少买几瓶化妆品、少打几次出租车、少打一些手机、少抽几包烟、少去几次饭店吃饭夜总会酒吧、少去几次游泳按摩、少出去几次旅游……省下一点钱去寻求心理咨询，应该是完成有能力支付心理咨询费的。

    （其实，我本人也是工薪族，希望我这么说话，别引起大家的不满和反感）。

     心理咨询，在中国是一个刚刚起步、正在进入快速发展阶段的行业，的确存在良莠不齐的情况。大家会遇到这样的情况，钱花出去了，可是没有得到应有的服务。这有两方面的可能，一是那个心理咨询师业务水平的确太差，这样的局面需要我们推动其职业化进程来解决，包括政府在管理方面，要出台一系列政策和管理措施，让真正通过培训的治疗师或咨询师能够从事其工作，也把收费标准提上去；同时，坚决不让没有经过培训或水平不够高的人员从业；第二方面的可能是，大家对于心理治咨询还不够了解，还不太清楚如何寻求、接受心理咨询服务。心理咨询，是通过心理学的方法，通过心理互动的方式，来解决来访者的心理问题，为来访者提供心理的帮助。心理的改变，需要有一个过程，即使是短程的心理咨询，也需要在20次左右才能取得较好的疗效。如果来访者希望看一次就能见效的话，这样着急的心情虽然可以理解。

    但是，如果以这样的心情来要求心理咨询师则是不切实际的。这如同你要求妇产科医生：你一定要让我怀孕三个月就能生出一个成熟的婴儿，并且他一出生就能背起书包去上学。哪个妇产科医生能够做得到呢？如果他做不到、无法达到你的愿望要求，你就说他水平不高、治疗无效吗？显然不能。不是医生做不到，是你的身体做不到。对于心理咨询也是同样，如果你要求医生如同注射退热药让你的体温快速下降那样，让心理咨询迅速起效，这是不可能的，这不是医生做不到，而是你的心理做不到。人的心理是要保持有一定的稳定性的，不可能多年痼疾一夜之间就会发生奇迹改变或痊愈的。如果你要找那样的“妙手回春”的医生的话，一个是你现在找不到，将来也找不到，再者最终会使你会失去心理咨询的机会，会让自己更长时间地承受心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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